霸凌者與被霸凌者之間到底有什麼不同?

 

如果我們需要關懷被霸凌者,那我們又該怎麼看待霸凌者?

 

身為一個五歲男孩的母親,旁觀兒子的成長發現,人的同理心是很有限的,是需要被激發的能力。三歲的他跑步跌倒受傷會痛得大哭,但是他看到別的小朋友受傷大哭可能只會好奇:「他怎麼了?」

 

他還感受不到那小朋友的痛,那小朋友的痛與他自己的痛還沒有產生連結。

 

人是群居動物,想要適應團體就要學習同理他人的情緒。如果家裡小孩只有一個,沒有豢養寵物,大人也沒有幫小孩找玩伴,小孩的同理心很難被激發。

 

人在脆弱的時候特別需要他人的同理心,也只有同理心能夠幫助自己與他人建立連結。如果你有同理心,懂得關心別人,願意幫助別人,那你不用擔心交不到朋友。

 

老人無法趕在小紅人出現之前走到對岸,見者幫老人提物或扶老人走過去;

 

朋友失戀失魂落魄,跟她一起唾棄前任、陪她一起度過悲傷;

 

小孩在公共場所走失,帶他去服務中心廣播找媽媽;

 

看到新手媽媽揹著嬰兒手上還大包小包,司機等她找到位子坐好才開車;

 

目擊車禍發生,第一時間119,並等到救護車來,確定傷者有人照顧才離開;

 

這些全部都是同理心。

 

去年我有一次感冒特別嚴重,咳嗽嚴重到沒有力氣說話,甚至暫時失去味覺,那次重感冒讓我發現兒子異常體貼的一面,我只能比手畫腳表達我的需求,而他試著理解我無聲的需求;

 

洛克是一隻不到兩公斤的迷你兔,比我兒子大一歲,但我直到兒子兩歲多才敢讓他們一起玩,剛開始密切觀察他們的互動,而且必須告訴他兔子是弱小動物,要很溫柔很溫柔,像洛克很不喜歡被抱起來,但兒子偏偏超愛抱牠,然後就看洛克掙脫之後趕緊衝回自己的地盤,這時候我就會跟他強調「洛克不喜歡你這樣對待」;

 

去年底我外婆過世,那陣子我動不動就流淚,台北台中來回奔波,有時候兒子會陪著我難過,有時候他會給我抱抱,有時候他會做玩具蛋糕或畫一幅畫送我;

 

我很在意兒子說話的方式,不得不承認這方面我很欣賞美國隊長,他就像復仇者聯盟的大家長一樣(他年紀是真的很大沒錯),最常被他「叮嚀」注意用詞的就是鋼鐵人了(自以為幽默卻時常引發戰爭啊)。我不喜歡講垃圾話,他從朋友或同學那裡學來的不好單字,我直接用在他身上,讓他聽了傷心後知道這話真的不好聽,給他時間承認自己的錯誤,然後我們互相表達歉意。

 

最近霸凌事件被廣泛討論,讓我回想起國中不好的記憶。我一直以來是站在被霸凌者的角度思考霸凌事件,卻從來沒想過「霸凌者的心情」。我的意思是,霸凌者又不是受害者,憑什麼我們要去理解他們的心情?可是換個角度想,既然在霸凌事件中採取積極(但負面的)作為的是霸凌者,那麼能不能先試圖理解他們的動機?

 

我在國中時看見的霸凌者有女有男。女生在同年級很有名,會打別班女生,會剪掉她的頭髮警告她不要太唱秋,也會唆使班上男生打別班男生。而男生會一群人用桌椅打一個別班男生,會強迫一個比較乖的男生手掌壓在桌子上用剪刀頻頻往下戳,沒有刺中就咯咯笑個不停(當然那個手被壓在桌子上的男生沒有笑),或是不時集體勒索體型比較瘦弱的男生等等。

 

很聰明的是大部分的暴力都在午休那一小時內進行,他們會把想要「教訓」的別班同學騙進我們教室,然後教室門窗會被全部鎖上,窗簾除了遮陽還有避人耳目的功能當然全部拉起來。

 

這些行為背後有什麼正當的動機?或是讓人覺得情有可原的原因?

 

可能一,他們覺得好玩、有趣;

 

可能二,他們想被注意、被崇拜、被尊敬;

 

可能三,他們以為不霸凌別人,就等著被霸凌;

 

可能四,他們不知道傷害別人,自己也要付出代價;

 

可能五,他們不知道面對挫折和負面情緒(不被家人理解、或課業表現不佳無法得到肯定、或也曾經歷過言語與肢體暴力)還有其他處理的方法。

 

我忍不住將霸凌與路西法效應聯想在一起,寫這本書的金巴多教授主張,人其實很容易受情境影響,而做出違背良知的事。如果把學校或職場生態當作一杯水,在裡面活動的人本來就存在著權力關係,當霸凌現象出現,裡面的人等於正經歷一場看似靜止的風暴,大部分的人都因為恐懼被波及而噤聲,可是這樣並不會讓現狀轉好,直到有人打破現狀之前,被霸凌者只會持續被霸凌,而旁觀霸凌的人不是累積更多罪惡感,就是選擇麻痺自我,或是與霸凌者一起同樂。

 

霸凌現象的關鍵是封閉的環境,一旦環境開放有助於緩和霸凌。當時身處在裡面的我們都被恐懼綁架了,每天上學都好像在考驗我們的良心,隔壁班導還曾經嘲諷我們「真的很佩服一些還能夠在這個環境裡唸書的同學」,又因為青少年正處於「有祕密會更親密」的時期,在校發生什麼事只會跟朋友說,卻沒有人知道該怎麼做,直到我匿名key滿一張A4紙的信給向來不管事的導師,才逐漸改變這個情況。

 

不想再被恐懼綁架也不想被波及的方法,就是找正當性權威或更有力量的人來改變這個狀態。我不是因為導師數學教得好而記得他,而是他在讀了我的信之後願意管理原本形同被他放棄的我們。

 

只要有人將那杯水攪拌一番,或是再注入一些水,原本不均衡的權力關係被打亂了,誰控制誰誰威脅誰誰嘲笑誰的情況就會減輕。

 

那霸凌者後來有學會尊重別人的不同嗎?被霸凌者有從自卑、害怕、不信任他人的情境走出來嗎?

 

因為都沒有聯絡,所以我無從得知。霸凌者說不定都不記得自己幹過的事,而被霸凌者應該不希望傷口再次被揭開吧。

 

但我希望被霸凌者知道,那絕對不是他們的錯。

 

如今霸凌現象不限於特定時空,還可能透過個人部落格與臉書收到匿名攻擊,想要停止這種攻擊,除了暫時關閉部落格與臉書似乎別無他法。其實我很同情那些躲在螢幕背後的網路霸凌者,因為他們只能用這種方式獲得優越感,甚至彰顯自己的存在,好像除此之外他們別無用處。

 

父母生給他們雙手雙腳還有一顆腦袋,這樣用實在是辜負自己也辜負父母了。

 

那年輕的女孩承受不了網路霸凌,最後選擇結束生命,而那些網路霸凌者是否證明了他們的價值,或者他們從此活在「害怕被別人發現自己在此事件裡扮演加害者」的恐懼之中呢?

 

只有他們自己知道了。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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