穗波的日記

自3/18到昨天為止，學運已經進入第七天。基於我重感冒還沒完全好，只能固守平日的作息，上午備早餐寫日記帶他去公園，中午回家洗衣煮飯睡覺，下午看卡通去書店買菜等等，但一有時間就持續關注相關文章。大量資訊需要大量時間消化，更別提大部份文章看完都讓人憤怒擔憂無力，我在這件事情耗費的時間成本太多了，多到我們母子倆昨天都爆發了。

3/24上午照往常帶他去公園，十點多的時候親子已經很多。有遇見認識的人，但是只有打招呼而已。我向來都不加入孩子的遊戲，只有當發生糾紛的時候才介入調停。這天他自己有帶玩沙工具，別人也有帶玩沙工具，後到的他加入玩了約莫半小時後，開始頻頻抗議「他搶走了別人的鏟子！」「他沒有經過同意就拿走了湯匙！」「他為什麼要偷走我的澆水桶呢？」

最近觀察到孩子一個很有趣的現象：小孩，尤其是男生，對於物權的重視程度，遠超乎大人所想像。他們在對於物權概念的模糊階段，看見什麼都會有興趣，表現出來就是舔啃咬，這是孩子在口慾期認知世界的主要方式。有些孩子會像動物以撒尿宣示主權那樣，舔過啃過咬過就當作是自己的，如果大人沒有及時告訴他們物品屬於誰，小孩就會認定甚至執著於這件物品。

而當他們對於物權概念變得有形，分得出你的我的他的了，他們會開始捍衛屬於自己的東西，在尚未展現想要社交的企圖心時，他們才不介意是否因不出借玩具而交不到朋友，他們是很認真地在捍衛自己的權益。唯有當孩子玩開了，開始把對方當朋友，都同意兩個人玩才會更開心的時候，他們才會願意暫時釋出自己的玩具，或是互相交換彼此的玩具，接受獨樂樂不如眾樂樂。

可是這個「獨樂樂不如眾樂樂」有時候是有排他性的，即使是像最近這樣頻繁在公園活動，總是有比較合得來的或比較合不來的孩子，特別是他開始有固定玩伴的需求，一旦他將朋友與自己認定為「我們」，也就開始區分「你們」跟「他們」了，這時候的自主意識更為強烈，但很可貴的是孩子也會開始彼此捍衛「我們」的權益。

那天他就是遇見了他的朋友，不過那個朋友已經跟其他孩子玩一陣子了，孩子們的玩沙工具若不是在沙堆裡躺著，就是被孩子們握著。這些孩子早就已經玩開了，已經沒有在分你我，可是他就開始「他搶走了別人的鏟子！」「他沒有經過同意就拿走了湯匙！」「他為什麼要偷走我的澆水桶呢？」

他堅持的重點在於，別人都沒有經過同意就拿走工具。可是我不同意的重點是，那些工具並不完全是他的，我感覺他是突然執著於這個原則，而且一點都沒有協商空間，他忙著對其他小孩發脾氣，宣稱沒有經過同意就不能拿，結果玩沙工具都只能靜靜地躺在沙堆，而且還被他集中起來放在一起。

他的堅持已經影響到其他孩子玩樂的權益，我也沒什麼耐心跟他溝通了，於是我工具收一收就說要走，然後他開始大爆發了。我硬將他拉到一旁，試著問他到底為什麼這麼堅持，他這才跟我說他要尿尿了，叫我快幫他脫褲子。我選擇不幫他脫褲子，讓他褲子就地尿濕，對他說這樣不得不回家了，先回家換褲子再說吧。

回家換褲子前後，他說他現在就要回到公園。他說他的朋友還在那裡，他怕他的朋友會離開。我跟他說「我發脾氣需要力氣，你發脾氣我也覺得好累。」「我總覺得不管做什麼事，你開心我就開心，而我開心你也才會開心；但是當其中一個人不開心，這天就完了，整個就毀了。」「今天你只要保護自己的工具就好，別人拿了你的工具沒有經過你同意你再來跟我抗議。可是你今天是連別人的工具都要管，你並不是他們工具的管理人，我不懂你為什麼要這麼堅持，工具的主人如果覺得自己是被偷被搶，那他們會自己為自己爭取，你不用急著幫他們爭。」

可能他激昂的情緒未退，我說什麼都聽不進去。結果他就一直跳針說「我現在就要去公園」，但是我只能一直握拳忍耐跟他說我累了。這場鬧劇從上午十一點多鬧到下午一點，我直接上床說我要睡午覺了。他本來還在陽台跟我抗爭說要去公園，我跟他說我考慮睡飽了下午再去。也許他也哭得累壞了，或是他知道自己不能沒有媽媽同意就出門，於是認命躺下啜泣，然後一直叫我安慰他。

這場鬧劇直到我們睡著了才告一段落，兩點四十分醒來他依然堅持我們要再去公園。三點的時候公園沒有什麼小孩，他心裡認定的朋友早就離開，他一個人玩得很無聊，於是我提議吃外食讓今天感覺沒那麼糟糕，因為我們從十點半出門，直到下午五點都還沒進食。

我並不想一天去公園兩次，但是他不認為這天他去過了公園，因為他沒玩到，我也不開心。感覺他這幾天被我忽略，這天來個大反撲只是剛好而已。眼看我們對於捍衛物權這件事的溝通失敗了，就算我在出門前再跟他重申一次我想表達的，也不確定他是否真的能夠理解，但是我知道他很努力跟我爭取他想要的並且也是我給得起的。

他本來就擁有的權益，並不因我們在其他方面有歧見而被影響或被剝奪。我沒執意不去公園讓他覺得委屈，而且我沒有在他大鬧的時候海扁他，現在回想起來都忍不住要稱讚自己：我真的是一個相當民主的媽媽。（翻白眼）

2014.03.26完成