今早起床,肚子的沉甸甸提醒我,是那久違的經痛。產前九個多月開始不用每個月流血,產後八個多月過後才開始流血,歷程一年半可以理所當然擺脫直到更年期才得以停止的女性天賦(維持生育器官運作),即便該天賦以他種形式呈現(發輝母性哺育兒女),這段過程還是一種身體的享受。
不過一直注重精神照顧而沒有好好照顧身體的我,這次經痛真是提醒我該補沒補的下場可痛慘了。我還記得,兩年前的今天早上六、七點我就被痛醒,下體有流液,我隨即發現,落紅了。那陣痛開始以相隔二、三十分鐘的頻率,每次發生就像一波又一波的浪潮,拍打在我身上,由弱漸強,直到潮退。但若我站在海邊,拍打的是身體表面,稍微後退可能還有得躲。而如浪潮的陣痛卻是由體內的中心點擴散開來,你想躲也躲不開。
於是到晚間先生下班回來,我幾乎一直側躺在床,靠昏睡來抵禦體內引發的不適感。今天的經痛剛好是兩年前的這時候,現在回想起來,那每二、三十分鐘就來一次的陣痛強度,當時我腦海裡冒出的字眼竟然是「原來女人經痛是產痛的預習啊」。當時我非常、非常恐懼,不知道陣痛會持續多久,孩子才能生下來。更可怕的問題是,我有那個力氣、有那個本能將他生出來嗎?
晚間先生回家,他認為我可能需要住院,於是我們搭小黃去中國醫,當時已過午夜,護士內診說還沒開三指,我們還在待產房外等到開三指,達到住院標準才能辦住院手續。待產房是個很驚心動魄的空間,我從八日午夜進住直到晚間六、七點,產婦承受身體痛苦的呻吟,哀嚎,嘶吼,尖叫,大哭,所有活生生的痛苦都表現在這裡了,持續不斷此起彼落,大家都正在為自己的孩子用力地對抗痛苦。產婦要一直被陪產的家人提醒期待新生的美好,恐懼卻像病毒隨著釋放疼痛的聲音交叉感染著產婦。
後來一直躺在待產房最角落的床上,當時還不明白,往後的每一個決定都非常重要,攸關母體與肚裡寶寶的存亡。午夜兩、三點陣痛難耐,陪產的先生看我痛得受不了,我不能睡覺,他也不能睡覺,於是我們考慮打無痛分娩。
豈料一,午夜過後還有價差,貴午夜之前兩千元。但是那時候已經顧不得那麼多,只希望它真的有助於減痛。
豈料二,無痛分娩挨在脊椎。挨針之前麻醉師還向我們說明其危險性,尤其是挨針過程一旦我忍不住痛得動了,最壞的下場可能是半身不遂。聽完注意事項還要簽同意書,也就是說,在經過產婦同意之下施打如有任何閃失,醫院可以不負責任。據說那一針超級粗大,先生根本不敢多看;我看過綠巨人浩克大反派挨粗針的時候也是在脊椎,我根本也不敢多想,只能告訴自己現在挨針再怎麼痛也是為了減輕後面的痛,不要動!
豈料三,無痛分娩一打下去,雖然真的有如麻醉師所言,約減輕原來的三分之一痛,不過也延緩了產程。最後羊水破了才進產房,但是我不知道自己在裡面努力了多久,陣痛讓我對時間變得無感。除了先生,我的主治醫師還有好幾名助產員都在現場陪我呼吸幫我加油。雖然在我用力的時候醫師一直說有看到頭,但是似乎在進產房之前才發現寶寶的頭不正,這可能也是我一直生不出來的原因。有一名男助產員甚至還整個人曲膝在我肚子上,企圖幫我壓出寶寶,但是我害怕地尖叫。
後來我的呼吸開始調節不穩,醫師說我痛得快沒力氣了,這樣不行,還是剖腹吧。因為這是產程遲滯造成的非自願性剖腹手術,於是先生就被請出產房幫我簽同意書了。真正算起來,從七日晨間六、七點開始至八日晚間六、七點進產房衝刺直到最後決定剖腹之前,陣痛折磨了我三十六小時。除卻這段彷彿沒有終點的陣痛馬拉松,最後母子均安,我真是心存感謝。
2012.04.10補記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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