穗波的日記

所有的衝突都始於意見不同，如果人們尊重彼此的意見，當發現彼此意見不同（甚至是相反）時能夠退一步，最好的情況是各退一步，不過大部份時候只要一方退一步，就能避免三不五時的衝突。

但若有人將我們的退讓視為理所當然，就是輪到我們前進的時候了。

最近兒子有「自我中心」、「事不關己」、「都是別人的問題」等等問題，跟玩伴相處也犯這毛病很讓我看不下去，那玩伴已經被他弄哭兩三次了，而且還是小一歲的弟弟，衝突的當下他還堅持己見，我跟朋友只能提早結束下次再約。四歲的他力氣已經很大，沒辦法強抱回家，還先在人家社區門口僵持一陣，堅持說他還要玩不要回家。

回家這件事不是懲罰，中斷玩樂才是懲罰。我只是想要離開現場，讓我們與被波及到的人不再處於高壓的狀態；也想找到一個空間，可以等他釋放完畢，又可以讓我回到冷靜思考的狀態，然後一起檢討剛才發生的事情。

每次他失控的時候，我真的感到很沮喪。我總告訴自己一次狀況的發生代表一次學習的機會，可是我也總忍不住想到底自己哪裡做錯了？一定有哪個環節出錯，他的爆發就是個警訊？我很不喜歡當那個引發衝突的人，他的反應是否在提醒我不能再退讓？

直到現在還是一直捫心自問，好多問號不停衝擊著自己。

我才發現自己的同理心是有限的：我無法同理一直不懂得反省的人。

8/19衝突那天回到家他還一直說是玩伴的錯，只要我一開口他就說「夠了！」「又來了！」「我不想聽！」「你不要再說了！」「我不想被你打擾！」考驗我的耐性。隔天一早我就跟他說「我們來談談昨天發生的不愉快」，他又開始跳針說是玩伴的錯然後重複上面的句子，我就說如果你還是這麼堅持不想聽就算了，那說好的看電影吃爆米花就不能實現了。

其實我也是在反覆的思量中，撿拾自己真正在乎的是什麼。一開始我講得雜亂無章，後來才讓我倆的溝通接軌。

「最近我很常說算了算了，知道這代表什麼嗎？」

「如果我每一件事都說算了，很快地我就要放棄你了。」

「這是很可怕的事，因為你誰都不聽，也就不懂得反省，以後我不知道該怎麼看你，也可能不敢看了，也可能不想看了。」

「我不是說你要為他的傷心負責，我從來不是這個意思。」

「我也不是說你們玩得不開心，就都是你的錯。」

「沒有人總是站在對的那一邊，你會犯錯，爸爸會犯錯，媽媽我也會犯錯。每個人都會犯錯，每個人難免會犯錯。可是你也必須知道，雖然人都會做錯事，但是我們愈長愈大，可以做錯事的空間會愈來愈小。」

「我們可以做錯事，但是不能不反省。我也在反省自己哪裡做錯了，否則為什麼我在說重要的事情你都不想聽？」

「也許你是對的，但是你完全對嗎？你都沒有錯嗎？一點錯都沒有？」

「你跟我說都別人錯，你自己都對，一個錯都沒有，這一點讓我很失望。」

失望這兩個字對我來說很嚴重，我跟他說話從來沒用過這兩個字。

「你今天跟朋友玩，難免會意見不合，然後有一個人就哭了，那我只能帶你離開。如果你真的把他當朋友，偶爾意見不合你退一步就好，總是要堅持己見，你很快就會失去這個朋友。」

你是要堅持己見，還是要這個朋友？

「今天在路上，你自己這邊綠燈，另一邊紅燈可是車都塞在馬路中央，你可以因為自己這邊綠燈就撞那些停在馬路中央的車嗎？」

他搖頭。既然衝突因玩車而起，乾脆以交通為例。

「假設在一個有紅綠燈的路口，你這邊已經綠燈可以走，另一邊紅燈卻有車衝出來撞上你，這樣你才能說自己完全沒錯。」

他搶答，因為那個人闖紅燈！

「但如果是一個在沒有紅綠燈的路口發生車禍，那要算誰錯？兩個人都有錯，兩個人都要為車禍負責，但是車速快的那方可能要負更多責任，因為駕駛本來就該為自己行車安全負責。那你覺得騎快是安全嗎？」

他搖頭。

「你覺得他不該擋在路中央，就這樣撞他的車。他擋在路中央不對，可是你撞他也不對了。你可以等他離開路中央，也可以繞路走。你還有其他選擇，可是你卻選擇撞他。你真的完全對嗎？一點錯都沒有嗎？」

他搖頭，我知道他懂了。

溝通真的很教人疲倦，直到這裡我才鬆口氣。

後來我跟他說好，下次跟玩伴見面要先好好道歉。能夠發自內心的道歉，也是展現負責任的態度。

最後我又跟他約定，以後我需要溝通就會像這天一樣找適當的時機，讓兩個人好好坐下來，手上不做其他事情，就是專心看對方眼睛，聽對方說話。

「剛開始你會像剛才那樣，夠了又來了我不想聽你不要再說了我不想被你打擾，那這樣我們談話只能中斷，我就等到你願意聽，然後在你願意聽之前，今天的玩樂暫時中止這樣。直到你願意傾聽，反省，認錯，道歉，然後跟對方和好。」

我想讓他明白，他的感受很重要，但玩伴的感受也很重要；退一步不代表不同理他的感受，只是請他暫時離開他的角度，站在其他角度看事情。